小小五元大影响

小小五元大影响

星学

我自己节俭一生,但我得学习对神大方。

现今的五元钱能买到个啥?直可说 nothing。但在大陆五分钱就能买碗面条作午餐的。40年前,那可是一笔相当大的款项:城里学徒工一星期的工资、乡下壮劳力两个月的工分。难怪其时传流这样一句话:「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」。

无钱万万不能

儿时,我的家境不裕,爹妈虽为知识分子,在「大锅饭」年代,收入比工农略多,但实际均摊到一个11口人家的每个人身上就变得很微薄,故而勤俭节约成了家风。处处省吃俭用,还难免捉襟见肘。「上行下效」、耳濡目染,「穷人的孩子早当家」,我们自幼便体味了现实生活的艰辛。

小小年纪我就想帮大人,但孩童除了多干点家务外,还能做甚么?无非翻找旧报纸、破布及废铜烂铁等废品去卖,换个毛儿八分的攒着。时逢文革「停课闹革命」,俺家被定为「黑五类」,在社会上遭唾弃、毫无颜面;所以拾荒变卖小钱也无所谓「丢人现眼」了。只要能为家庭做点儿事,算我尽了小长子的微责。

如此一分分挣来的硬币满了罐儿后,就拿去银行兑成纸钞。五元的票子是我平生拥得的第一张大面值钞票,捧着它感觉颇金贵,这不是高堂给的压岁钱,而是自食其力挣来的。当父母手头拮据、欲向亲友借钱时,我便怯生生地拿出这「私房钱」来,意想不到、分外惊喜的他们,摸着我的脑袋感动不已。

在我读初一时,为适应其时「反帝防修」的战备局势,中学生也得参加「拉练」(拉出去体能训练)运动。腊月里,我们负着大背包每天徒步行军30公里以上,在辽东大地野营将近一个月。临走前姥姥塞给我五块钱,让在路上买点啥补补。我哪里舍得花,尽管睡草秸地铺,吃窝头咸菜,饥肠辘辘;虽然身边的高干子弟在供销社买罐头吃,香飘诱人垂涎,俺都忍住了。回来后,我把那揣得暖和的五元钱「完壁归赵」,老人家搂着我直伤感叹气。

高中毕业后,沾「长子(女)可留城」政策的光,我躲过上山下乡,在市里当了工人。身为「领导阶级」的一员,起薪21元,俺登时觉得成了「小财主」。发下的饷悉数上交爸妈,有了真正帮家的能力。他们给我五元零用,我都积蓄着,从不胡乱花。

这般的熏陶与洗礼,让我在后来恢复高考,能选未来职业时,自是冲着那赚钱多的专业去。毕竟「钱能叫万事应心」嘛,(传10:19)此乃对穷怕了、自卑已久的一种反动。我考上医学院,然毕业入了行方觉出,平均主义下的「杏林报酬」并不高,每月不过50块,那时,医院「红包」风还刮得不盛。直到九十年代初,我离国前,月薪也刚过百,只因其时的物价低,这钱过活也算从容。

结婚、生子,我更意识到,打小养成的俭省习俗,令自己即使手头宽裕了也不会挥霍。「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」也好,未雨绸缪、备应急的忧患意识也罢,辄教乍「富」的俺做不到花钱大手大脚得「潇洒」起来。骨子里始终认定「大富由命,小富由俭」,既然自身不具活络的经商头脑、暴发致富的本领,那就甘心、安于干巴巴的俸禄「死钱」,计划着家庭经济,日子照样过得殷实小康,较之童年已是天壤之别。

洋域里不迷钱

西出阳关,我先后游学工作在欧美数国,挣的是马克、英镑、美元、加币,比国内工资翻了几十翻,再加上兑换率比值,折算成人民币实在了得!俨然成为「富翁」。可是,不铺张的秉性难移,也从不去买「乐透」、649等彩票,遑论涉足赌场碰运气了。论起来海外社会的生财之道,比起国内来要广、无辖制得多,许多人可以如鱼得水,我却生不出贪意外之财的心,就本分地埋头勤奋劳作,靠雕虫小技正当赚钱、养家糊口,内心安逸稳妥。「诚实人必多得福;想要急速发财的,不免受罚」(箴28:20)。

在洋域里,商品应有尽有,水货不多,只要有钱就能擒来称心。无奈内子与我均无「名牌控」,穿大牌、拎名包是种负担;也不佩金戴银,腕系奢表;珍馔海鲜吃多了伤身,还是布衣书摊熨贴,粗茶淡饭养人。房子够住、车子能用就行,没想以此炫耀或作投资。如此行事虽未刻意遵循先人圣贤,但自奉必须俭约,「宴客切勿流连。器具质而洁,瓦缶胜金玉;饮食约而精,园蔬愈珍馐。勿营造华屋,勿谋良田」等朱子家训的精义,却在无形中体现出来了,绝不是要做啥社会的榜样、标兵。

其实,这种世界观与行为,在西方亦属「小巫见大巫」、不值得一提。远的可从报章中了解到,美国大投资家与企业家巴菲特,虽家产万贯,却大方地出手捐献,而自身的生活极其俭朴。仍住着的奥玛哈市老屋,还是半个多世纪前,以三万美元购置的。世界顶尖「股神」富豪尚且如此,何况工薪族普通人?即使囊中不羞涩了,也不应滋生暴发户心理:锦衣玉食、挥霍无度,炫富耀己,实际上只是「土豪」而已。

近的曾亲睹身边的实例,十几年前,我侨居美东,见过传道人徐华医生、计算机公司副总刘志雄长老等,将高薪大把地洒向福音事工,自家却过着简朴的日子。这都教我坚定了把从东土带来的优良传统在西域发扬光大,继续善用金钱。

巴菲特说过:「我对自己所拥有的钱,并无任何的罪恶感。因为这些钱,代表了无数未来将由社会来兑现的支票。我不过是拥有许多支票可以转化成的消费。不过我不会做这种事,因为我很少去兑现支票,物质生活原本就不是我所追求的。因此,在我和妻子离开人世时,我会将这些支票全部捐献出来,作为慈善之用。」

明白人都知道,钱财系身外之物,生带不来,死带不去;它是为活人所用的,而人不是被钱所指使的。俺俩口子不崇尚追求物质奢华,惟欢喜精神层面享乐,无论是书籍或网络上的阅览,还是欧、美、亚跨洲的观光。合家每年至少一次长途旅游,到处看看上帝缔造的精美的大自然,领略、感受神奇妙无比的杰作。在这方面,我们从不悭吝、省钱。

钱非万能

然而,始料不及的是这节省的好习惯,曾给自己在公益捐输上带来一些负面的影响。神州长年不兴「慈善业」,出国前,我毫无捐献的概念,抵洋埠后,方接触这「新生事物」。特别是每周日去教会,固有的金钱使用原则,挺长一段时间里,竟成了奉献的磕绊。记得先前往奉献箱里投钱时,内心很纠结 :少了不好看,对不住上帝;多了又揪心,对不起自家,每次奉献都处在矛盾、挣扎中。

我曾多次暗自圆场:穷书生举债「洋插队」,赤手空拳到新环境,端的辛苦,「淘金」甚不易;年纪又偏长,携妻带女,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,近忧很多。再远虑些个,异域没有亲故能够接济,一俟遇事没钱怎生是好?故缩手缩脚不舍得也有情可原。因此,最初也就五块、十块的,真够寒碜,但已是那会儿满把紧攥、不忍心松手,从指缝漏出的。毕竟儿时五元钱的烙印忒深,牵魂多少酸楚往事。我还这般祷告安慰自己:主啊,您是万有的、不差钱,即使巨款对您来说也是nothing,求您理解俺的处境。将来待我搵多了,必会加倍奉献补偿。

渐渐地随着灵命进深,俺的「思想斗争」越来越激烈:既然是基督徒了,就应尽当尽的本分,不可再维系老我的状态、明知故犯。神固然啥也不缺,但需要我们对他涌泉之恩、滴水相报。不在乎献金的数量,而在于人的心思,像保罗所强调的「要捐得乐意」(林后1-15),还有「寡妇的两个小钱」的比喻;若心有不爽,纵使捐得再厚,神亦不悦纳,献也白献。于是我开始矫枉、增献,且非只为达到「十分之一」硬指标、叫人无可指摘。我随之也意识到,《圣经》屡屡提到「不可试探耶和华」(申6:16),惟有一处准许人试验祂,那便是奉献钱财之事:若你纳了十分之一,天倾的赐福必会多得盛不下(玛3:10)。在日后的观察中,果然发现此话当真,越放开摆上的多,自个的进项随亦加多;天父借着各种方式来予以补贴,叫人不至缺乏。实在是奇妙。

俺现在更加领悟了:钱这厮如同沙子,抓在手中越紧,越易自指缝流失;不能握得忒紧。而且「该撒的物当归给该撒,神的物当归给神」(太22:21),人不能脚踩两只船、事奉两个主。人汲营劳碌所得的,貌似仗着自己的本事所获,其实是神的恩待、赏赐。因此,将神赐之物抽出丁点儿回馈稍示孝心,实为「慷上帝之慨」、「借花献主」,有啥舍不得的?再念及幼少时自己对生父的需用都能慷慨解囊而不痛惜,现对天父岂不该更加无条件、无保留地捐献?

人生在世,没有钱是万万不能,但钱也不是万能。有钱纵可使鬼推磨,却打动不了上帝和他的坚定信徒。基督人莫要依赖无定的财帛、沦为金钱的奴仆、役使;而要仰靠赐万物的上主,做他衷心良善的好管家,为主赚取、得人如得鱼,让生活和生命更丰盛,积财宝在天。将来见主的那日,就算不空手回天家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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